来自网友【卿如晤】的评论 1.与旧版的EVA宇宙(尤其是TV版)相比,新剧场版的世界观弱化了它的末日审判虚无主义和存在主义的关切全人类的悲剧性和反叛性,着重从后现代和精神分析的角度关注个体的精神世界的挣扎。这一变化也体现在角色发展和视觉风格上。新剧场版里几位主要角色有了鲜明的弧线。明日香从骄傲自负的天才少女变成了motherf*cking badass;绫波丽从旧版里面几乎平静如水的冷漠中脱离,在每一个版本中都发展出主观意识并且采取了行动;真嗣的成长变化更是成了故事结局的推动因素。与此相对,一些稍次要的在旧版EVA宇宙中有一条自己故事线的角色(比如冬月教授和律子),在新宇宙中就很大程度变成了工具人。或许没有新的故事想讲吧,也或许是有详有略的必要取舍。巨物,密集,恐怖谷,血浆,断肢,软色情,对称,分形,超现实空间,这些是EVA从旧版到新版一以贯之的视觉风格。这些motif试图和观众的潜意识直接对话。甚至这部剧场版中出现了直接捅破真嗣俄狄浦斯综合征的台词 -- 美里对真嗣说,“儿子能为父亲做的唯一的事,要么拍拍他的肩膀,要么杀了他。加持的原话”。 可谓是极尽精神分析之能事。除此之外影片还频繁而积极地借用或者引用其他媒介的表达方式来把观众的注意力转移到动画这一媒介本身,比如铅笔稿,特摄,实景画面,摄影棚,3D建模的电子屏幕,以及前作的投影。这种表达方式提醒观众动画这个媒介的构建性和局限性,动画之外(上)另有无数的宇宙。这种创造媒介知觉和媒介自反的表达,就是典型后现代的。显然电影主动与精神分析和后现代性建立联系本身不是目的,而是表达手段。通过这些手段,EVA的世界被塑造得神秘而多义,拒绝明确而逻辑的解读。比如我可以说,我们生活的“没有EVA的世界”是真嗣创造的,所以他就是上帝,而新剧场版福音战士的故事就是一部「创世纪」。真嗣创造并回归这个世界之后跑出火车站,我们看见的也不再是动画,而是现实世界。或者我还可以说,人类补全计划和它进程中的每一个“冲击”发生的地方,故事里的每一个角色所存在的地方,其实都是真嗣的精神世界。一切都发生在真嗣的意识中。大到新「创世纪」,小到一个青春期男孩的精神世界,这中间的每一层每一种可能性都包含在作品中。2.电影结束我感到怅然若失,像是从一场梦中醒来。梦还会有,只是这一场梦再也回不去了。电影可以重看很多遍,可是一旦完结,可能性就坍缩了。这些人物再也没有新的故事可以讲了。好像平行行走的两个世界,其中一个永远的停步了,而另一个随着时间越走越远。这让我想到我最近着迷的“共时性”的概念,homogeneous empty time. 现代人当做理所当然,时间是标准化的,每一秒钟对所有存在的人来说均匀地流逝。这样的时间观让我相信,我和世界上的所有人在同一条时间流中存在,所以只要存在和时间皆不停止,我们就存在互相影响的可能性。可是这样的时间观是现代的,于是我一直试图想象现代之前人们的时间观是怎样的。电影终结之后我突然想到,或许以前的一个人看待自己和他人的时间就像我今天看待自己和电影宇宙的时间。一次分别之后,他人的时间就像是电影宇宙的时间,停留在了分别的那一刻。直到下次相见,或者再也不见。因为除了相见之外,在非homogeneous empty time中(也就是有跨越时空传递信息的媒介之前),两个个体的时间是互相隔离,无法“共时”的。就像我和EVA终结之后的真嗣绫波丽明日香,如果没有续作,谁会觉得他们还存在在一条时间流中呢?显然这只是与EVA故事的告别带给我的发散,和EVA本身没有什么关系。3.故事终结了我很难过,去B站看了很多粉丝剪辑MV,「One Last Kiss」。“你为我做的那盒午餐便当非常好吃。我想当时我喜欢上了你,但我比你更早成长为了一个大人”。大人就会知道,所有离别的感受,所有的“I love you more than you ever know”的感受,所有只想要“one last kiss”的感受,最后都会过去的。错过与遗憾过了那个时候也就不遗憾了。不是遗憾淡了,而是本该如此。看见曾经喜欢的人躺在身边,只会说,“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谢谢你之前说喜欢过我。我也喜欢过你。再见,明日香。代我向剑介问好”。所以此刻我的感受,真的就只属于此刻而已。我不知道这是消解还是加深了此刻的难受。但这也无关紧要,因为我即将离开此刻。4.或许是最最让我难过的情节吧。不管在新的世界还是旧的世界里,葛城美里都替真嗣挡下了射向他的子弹,把真嗣送进了他超越自己的那扇门,然后死在了那扇门之后。5.今天我要踩一捧一了。有的科幻题材故事会说,“对加持来说,人类的存活没那么重要。他心中最重要的是保护人类补完计划会清除的所有不同的生命形式。他想要让尽可能多的生命种子撤出地球。所以他把当时还在建造的这艘飞船从NERV那里夺了过来。他认为人类无法阻止人类补完计划。但最后他为阻止第三次冲击献出了生命。他以最自相矛盾、最自私的方式死去,真是让人心烦的超级大混蛋。”而有的科幻题材会吹捧人类毫无顾忌的不惜毁灭整个地球生态的自我延续,用集体主义的暴力一边神圣化这种暴行,一边强化集体中的阶级分化和特权。在这场自我延续的暴行中,献出生命的不是每天把这种自我延续挂在嘴边视为崇高理想的人,而是“50岁以上的人出列”。